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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亭鸟
我还没见过大海里的鲸鱼,我盼望着有个男孩来吻我的那一天,我想再沿着海岸欢快的奔跑,我渴望活着。
英国科斯塔图书奖获奖作品。
2007年科斯塔图书——作者以优雅、幽默、充满人生真谛的笔触把那些人、那些地方带到读者面前,就像画家展开的画卷……《花亭鸟》是一本精美绝伦的小说。 《出版新闻》苏·贝克——凯莱把格西的乐观和她的渴望写得如此动人,我真高兴能告诉你格西又活着看到了新的一天…… 《lngo》和《A Spell of Winter》的作者海伦·邓莫尔——这本书太好看了——充满了感情、童趣和智慧。格西是一个多么非同寻常的孩子啊。她活泼、聪明、机敏,而且很坚强,从来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怜悯。 《康沃尔郡报》——适合所有年龄的一本必读书。 纳塔莉——我认为这的确是一本好书,非常好。它的精美绝伦难以言表。 斯蒂芬·帕金——无论如何我要得到这本书。我就是要这本书。
第一章
我们搬到这里已经两周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好起来,还不能到学校去上学。不过天气倒是一直很……温暖宜人?对,就是这个词,空气里弥漫着芳香。自从我们搬来以后,几乎天天都是阳光明媚,暖洋洋的,我觉得我的心脏一定能恢复到可以承受那个大手术。手术后我又能多活几年啦。 夜晚很冷。明亮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跃上晴朗的夜空。要用望远镜才能看清楚它们,不然那遥远的夜空就是一片美丽的蒙咙。我坐在窗边,倚着一个条纹花色的靠垫,感觉……很幸福。 我朝山坡下看去,小镇灯光点点。月亮升起来了,几乎是一轮满月,柔和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婚纱,笼罩着整个海湾。远处的灯塔每隔十秒钟就会眨动它那明亮的大眼睛。 我的床头灯亮着,惹得那些飞蛾一个劲儿地钻进窗子,扑到灯上去送命。为什么那些本来喜欢在黑暗中自由飞翔的小虫子一遇到点亮的热灯泡就非要撞上去呢?它们真傻。要么就是热灯泡会散发一种味道,像雌性飞蛾的味道,所以雄性的飞蛾就被吸引过来了。 即使到了深夜,海鸥还在四处飞翔,在黑暗中互相呼唤着。起风了,看不见起伏的海浪,却能看见被海浪托起的一只只海鸥,然后它们又飞快地俯冲下去,像一颗颗流星。我们的小海鸥蹲在屋脊上,伸出头,看着那些飞翔的成年海鸥,满腹哀怨地呼叫着,好可怜。它肯定是看见那些正在学习飞翔的少年海鸥干净利落地降落在屋顶或烟囱上,得意洋洋的,哼,好像它们降落的地方不是屋顶而是悬崖峭壁似的。 我蜷缩起来,跷着脚,躲在一条厚厚的毛毯里。猫咪查莉也忙个不停,想让自己舒服起来,可她一丁点儿平坦的地方也找不到。她想让我在床上躺平,这样她就能趴在我的肚子上,或者胸膛上取暖了。她真的不应该坐在我的胸膛上,因为,即便在身体最好的时候,我的呼吸也不很顺畅。而且,不管怎么说,去年我十一岁时才刚做了开胸手术,治疗程序到现在还没完成。不过,那个手术白做了。我的心脏功能有好多缺损,原本计划分三个步骤修复,那个手术是其中之一。 可是开胸之后他们发现我没有肺动脉,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要修复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所以医生又把我的刀口缝上了。现在我身上的疤痕可吓人了,大得几乎把我分开两半,好像是被鲨鱼咬过似的。 可怜的查莉,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让她坐在我的胸上。该上床睡了,真不情愿离开那挂满夜空的、眨着眼睛的星星。我在读一本非常好看的书,叫《走向大地》,是玛丽·韦伯写的关于一个小姑娘的故事,她养了一只可爱的狐狸。玛丽·韦伯还写了好几本书,我得在“后备箱拍卖”集市上仔细找找她的书,或者到二手书店去找,因为这些书都是很早以前出版的,现在可能已经不再印刷了。 像往常一样,三只猫咪把我吵醒了。查莉吵得最凶,她也是要求最多的。天刚刚有一点放亮,她就开始吵着要我起来喂她。她一边喵喵地大声叫着,一边跳到床上,气哼哼地走来走去,好像我是她的妈妈,她急着跟我要奶吃一样,而且越来越不耐烦了。如果我假装睡着不理她,她会真的发火。另外两只猫咪还比较有耐心,不过他们也瞪着我,目光里含着责备。我能明白他们看我的眼神。弗罗坐在五斗橱上,兰博趴在窗台上。 那天的拂晓真是一个粉红色的世界。窗外的一切都沐浴在温馨的玫瑰色的朝霞里,天空是粉红色的,大海是粉红色的,整个海湾都是粉红色的,还有远近的屋顶,砂糖似的海滩都变成了粉红色。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渴望得到一件粉红色的礼服,就跟这种颜色一模一样,穿上它和我的芭比娃娃的衣服很相似。 等我摸到眼镜,穿好晨衣和拖鞋,把胶卷装在相机里,探身到窗外准备拍照时,那艳丽的玫瑰色已经变浅了,渐渐地成了耀眼的银白色,不过太阳还只是刚刚跃上沙丘,像一只红艳艳的大气球悬挂在空中。有一条小船正呼啸着驶出港湾,船尾拖起粉色的浪花,一群海鸥紧随其后,哑着嗓子嘎嘎地叫个不停。 那几只饥饿的猫咪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只好放弃拍照了。查莉立刻兴奋起来,抢先跑下楼去,喵喵地催我快一点。另外两只乖乖地跟在我后边。 我得先去洗手间。每到这时查莉都很为难,因为她从来都拿不准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跟我一起进去,我洗澡时她总是和我在一起的,不过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她那咕咕作响的肚子。 妈妈每天早上占用洗手间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在那里都干些什么呀?妈妈曾经说过,自从我出生以后她就没有舒舒服服地大便过一次。开始是我声嘶力竭地哭闹。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就跑去一边拍洗手间的门,一边大声喊叫。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有一次连续哭闹了二十一个小时——当然啦,那不是因为妈妈,她可从没在洗手间待过那么长时间。妈妈说我很幸运,现在还活着,因为好几次她气得差点没把我掐死。很显然,睡眠不足会让人发疯的。 “妈妈,我要小便,快要憋死了。” 她正拿着把小剪刀,对着一面有放大效果的镜子,在她的鼻子里搞着什么,看上去让人挺不舒服的。 “天哪,妈妈有那么多鼻毛。你会把鼻黏膜剪破的。” “这地方神经很迟钝,格西。等着吧,看你长大了会不会喜欢鼻孔里的这些毛。” 所幸我可能不会长那么大了。 妈妈又开始在她的脸上搞了起来,又是拔又是刮的,然后又把各种各样昂贵的软膏涂抹在脸上。对,这个词太可爱了——软膏。 “搞这么半天,有用吗,妈妈?” “也许没什么用,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放弃。” 其实,在我眼里她挺帅的。不过,她生我的时候是四十一岁,所以现在真的很老了。我倒没什么,可这让她很烦恼。这会儿她又开始刮腋毛了。可真够麻烦的。我连阴毛还没长呢。我个子很小,比我同龄孩子显得瘦小,因为我的心脏要求我必须瘦小,那它就不会有太重的负担了。 “妈,今天我能帮忙拆箱吗?” “好啊,我们打开外婆送来的那些比较小的箱子,看看里边有些什么。” 外婆个子也小,但很丰满。她会织毛衣,缝衣服,会用梭子编织,给衣服做装饰褶,还会刺绣。她不是做这就是做那,手里总是离不开活计。外婆家的院子就像是个大果园,能结出各种各样的果子:有醋莓、黑醋莓、红醋莓、覆盆子、罗干莓,还有草莓。我在那里常玩的游戏是把一个网球抛到平房顶上,等它从屋顶的排水槽弹回来时再接住它。另一个游戏就是拍皮球,沿着院子前边起起伏伏的矮墙边走边拍,看看能坚持多久。到后来,我能持续拍很长时间呢。 外婆家住在舒伯里内斯。,离伦敦很近。我们家以前就住在伦敦,那时爸爸还没有离开我们。 和我一样,爸爸也是独生子,他父母的老家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小镇2。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亲人。 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也没有舅舅、阿姨,表兄妹什么的。现在妈妈是独身一人,不过我们还是姓史蒂文森。可是,在圣·艾夫斯至少有上百个姓史蒂文森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我在康沃尔3的根。 爸爸一点忙都没帮。他一直说要把我们的家谱写出来交给我,可到现在他连个纸片儿都没弄出来。妈妈对这事是明确反对,她不想跟爸爸的家人有任何来往,而且认为他们也不愿意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允许有一丁点和爸爸沾边的事,甚至只要我一提到爸爸,她就会气愤得牙齿咯咯作响,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在陡峭的山地那边有个叫游隼村的地方,我们在那儿租过房子。我认识了那里的野生动物保护人,她说她的亲戚中就有叫史蒂文森的。可是自从搬家以后不知怎的就和她失去联系了。我记得她好像叫吉妮。 人们怎么会这样不经意地进入我们的生活,又这样不经意地散去呢?真让人伤心。就像我在伦敦的朋友萨默,我叫她朋友,可是自从搬到康沃尔就没有再见过她。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在自己的房子里安顿下来了,也许她能趁学校放假时过来住住,不然,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想我很难再有机会去舒伯里内斯了,也闻不到那里的气味了,那是乌蛤壳的气味,还有海草和湿润的泥土的气味。一排排的海浪翻卷着,从远处飞快地涌向岸边,拍打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码头。舒伯里内斯的码头是全世界最长的。那里的海水是深褐色的,夹杂着泥沙,不像圣·艾夫斯这边的海水那么清澈湛蓝。不过那里的防浪堤是木头的,可以爬到上边走来走去,练习平衡。海滩上到处都是斑斓的卵石。我喜欢寻找白色的石英石,然后拿两块用力摩擦,直到它们迸出好看的火花。到了夜晚,光怪陆离的照明灯和霓虹灯把位于南城的金街照得如同白昼。我们常在那儿买炸鱼和薯条。大拱桥下边的砖路上有一排咖啡馆,一色的条格遮篷,塑料桌椅。连咖啡馆的名字都有海洋的味道,比如“美人鱼”、“驳船”、“船长餐桌”什么的。我第一次体验在餐馆吃大餐就是在那里。我爱吃香肠和菜泥,或者鸡蛋和薯条,每次都要点一杯茶。 外公外婆常带我到海滩上去捡卵石。他们总是租两把海滩椅,喝茶时的点心是鱼酱三明治和苹果。那时我还能不停地跑跑跳跳,爬上爬下。我在海滩上堆起一座座沙屋,然后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我给那些海滩沙屋都起了名字,“明媚阳光”、“幸福时代”、“温馨角”,还有一个用法语起的名字,意思是“我的家”。) 外婆常被我搞得提心吊胆,想方设法让我停下来;外公却总是鼓励我。 “你准行,我的小公主。” 我的长相一点都不像公主。我比同龄的孩子矮,瘦骨嶙峋的,脸色……我想应该用“有点发紫”这个词。关于我的头发,妈妈说是“深色的金发”,不过说实话应该是深灰色。“这颜色也没什么不好啊!” ……
第一章
我们搬到这里已经两周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好起来,还不能到学校去上学。不过天气倒是一直很……温暖宜人?对,就是这个词,空气里弥漫着芳香。自从我们搬来以后,几乎天天都是阳光明媚,暖洋洋的,我觉得我的心脏一定能恢复到可以承受那个大手术。手术后我又能多活几年啦。 夜晚很冷。明亮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跃上晴朗的夜空。要用望远镜才能看清楚它们,不然那遥远的夜空就是一片美丽的蒙咙。我坐在窗边,倚着一个条纹花色的靠垫,感觉……很幸福。 我朝山坡下看去,小镇灯光点点。月亮升起来了,几乎是一轮满月,柔和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婚纱,笼罩着整个海湾。远处的灯塔每隔十秒钟就会眨动它那明亮的大眼睛。 我的床头灯亮着,惹得那些飞蛾一个劲儿地钻进窗子,扑到灯上去送命。为什么那些本来喜欢在黑暗中自由飞翔的小虫子一遇到点亮的热灯泡就非要撞上去呢?它们真傻。要么就是热灯泡会散发一种味道,像雌性飞蛾的味道,所以雄性的飞蛾就被吸引过来了。 即使到了深夜,海鸥还在四处飞翔,在黑暗中互相呼唤着。起风了,看不见起伏的海浪,却能看见被海浪托起的一只只海鸥,然后它们又飞快地俯冲下去,像一颗颗流星。我们的小海鸥蹲在屋脊上,伸出头,看着那些飞翔的成年海鸥,满腹哀怨地呼叫着,好可怜。它肯定是看见那些正在学习飞翔的少年海鸥干净利落地降落在屋顶或烟囱上,得意洋洋的,哼,好像它们降落的地方不是屋顶而是悬崖峭壁似的。 我蜷缩起来,跷着脚,躲在一条厚厚的毛毯里。猫咪查莉也忙个不停,想让自己舒服起来,可她一丁点儿平坦的地方也找不到。她想让我在床上躺平,这样她就能趴在我的肚子上,或者胸膛上取暖了。她真的不应该坐在我的胸膛上,因为,即便在身体最好的时候,我的呼吸也不很顺畅。而且,不管怎么说,去年我十一岁时才刚做了开胸手术,治疗程序到现在还没完成。不过,那个手术白做了。我的心脏功能有好多缺损,原本计划分三个步骤修复,那个手术是其中之一。 可是开胸之后他们发现我没有肺动脉,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要修复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所以医生又把我的刀口缝上了。现在我身上的疤痕可吓人了,大得几乎把我分开两半,好像是被鲨鱼咬过似的。 可怜的查莉,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让她坐在我的胸上。该上床睡了,真不情愿离开那挂满夜空的、眨着眼睛的星星。我在读一本非常好看的书,叫《走向大地》,是玛丽·韦伯写的关于一个小姑娘的故事,她养了一只可爱的狐狸。玛丽·韦伯还写了好几本书,我得在“后备箱拍卖”集市上仔细找找她的书,或者到二手书店去找,因为这些书都是很早以前出版的,现在可能已经不再印刷了。 像往常一样,三只猫咪把我吵醒了。查莉吵得最凶,她也是要求最多的。天刚刚有一点放亮,她就开始吵着要我起来喂她。她一边喵喵地大声叫着,一边跳到床上,气哼哼地走来走去,好像我是她的妈妈,她急着跟我要奶吃一样,而且越来越不耐烦了。如果我假装睡着不理她,她会真的发火。另外两只猫咪还比较有耐心,不过他们也瞪着我,目光里含着责备。我能明白他们看我的眼神。弗罗坐在五斗橱上,兰博趴在窗台上。 那天的拂晓真是一个粉红色的世界。窗外的一切都沐浴在温馨的玫瑰色的朝霞里,天空是粉红色的,大海是粉红色的,整个海湾都是粉红色的,还有远近的屋顶,砂糖似的海滩都变成了粉红色。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渴望得到一件粉红色的礼服,就跟这种颜色一模一样,穿上它和我的芭比娃娃的衣服很相似。 等我摸到眼镜,穿好晨衣和拖鞋,把胶卷装在相机里,探身到窗外准备拍照时,那艳丽的玫瑰色已经变浅了,渐渐地成了耀眼的银白色,不过太阳还只是刚刚跃上沙丘,像一只红艳艳的大气球悬挂在空中。有一条小船正呼啸着驶出港湾,船尾拖起粉色的浪花,一群海鸥紧随其后,哑着嗓子嘎嘎地叫个不停。 那几只饥饿的猫咪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只好放弃拍照了。查莉立刻兴奋起来,抢先跑下楼去,喵喵地催我快一点。另外两只乖乖地跟在我后边。 我得先去洗手间。每到这时查莉都很为难,因为她从来都拿不准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跟我一起进去,我洗澡时她总是和我在一起的,不过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她那咕咕作响的肚子。 妈妈每天早上占用洗手间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在那里都干些什么呀?妈妈曾经说过,自从我出生以后她就没有舒舒服服地大便过一次。开始是我声嘶力竭地哭闹。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就跑去一边拍洗手间的门,一边大声喊叫。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有一次连续哭闹了二十一个小时——当然啦,那不是因为妈妈,她可从没在洗手间待过那么长时间。妈妈说我很幸运,现在还活着,因为好几次她气得差点没把我掐死。很显然,睡眠不足会让人发疯的。 “妈妈,我要小便,快要憋死了。” 她正拿着把小剪刀,对着一面有放大效果的镜子,在她的鼻子里搞着什么,看上去让人挺不舒服的。 “天哪,妈妈有那么多鼻毛。你会把鼻黏膜剪破的。” “这地方神经很迟钝,格西。等着吧,看你长大了会不会喜欢鼻孔里的这些毛。” 所幸我可能不会长那么大了。 妈妈又开始在她的脸上搞了起来,又是拔又是刮的,然后又把各种各样昂贵的软膏涂抹在脸上。对,这个词太可爱了——软膏。 “搞这么半天,有用吗,妈妈?” “也许没什么用,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放弃。” 其实,在我眼里她挺帅的。不过,她生我的时候是四十一岁,所以现在真的很老了。我倒没什么,可这让她很烦恼。这会儿她又开始刮腋毛了。可真够麻烦的。我连阴毛还没长呢。我个子很小,比我同龄孩子显得瘦小,因为我的心脏要求我必须瘦小,那它就不会有太重的负担了。 “妈,今天我能帮忙拆箱吗?” “好啊,我们打开外婆送来的那些比较小的箱子,看看里边有些什么。” 外婆个子也小,但很丰满。她会织毛衣,缝衣服,会用梭子编织,给衣服做装饰褶,还会刺绣。她不是做这就是做那,手里总是离不开活计。外婆家的院子就像是个大果园,能结出各种各样的果子:有醋莓、黑醋莓、红醋莓、覆盆子、罗干莓,还有草莓。我在那里常玩的游戏是把一个网球抛到平房顶上,等它从屋顶的排水槽弹回来时再接住它。另一个游戏就是拍皮球,沿着院子前边起起伏伏的矮墙边走边拍,看看能坚持多久。到后来,我能持续拍很长时间呢。 外婆家住在舒伯里内斯。,离伦敦很近。我们家以前就住在伦敦,那时爸爸还没有离开我们。 和我一样,爸爸也是独生子,他父母的老家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小镇2。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亲人。 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也没有舅舅、阿姨,表兄妹什么的。现在妈妈是独身一人,不过我们还是姓史蒂文森。可是,在圣·艾夫斯至少有上百个姓史蒂文森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我在康沃尔3的根。 爸爸一点忙都没帮。他一直说要把我们的家谱写出来交给我,可到现在他连个纸片儿都没弄出来。妈妈对这事是明确反对,她不想跟爸爸的家人有任何来往,而且认为他们也不愿意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允许有一丁点和爸爸沾边的事,甚至只要我一提到爸爸,她就会气愤得牙齿咯咯作响,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在陡峭的山地那边有个叫游隼村的地方,我们在那儿租过房子。我认识了那里的野生动物保护人,她说她的亲戚中就有叫史蒂文森的。可是自从搬家以后不知怎的就和她失去联系了。我记得她好像叫吉妮。 人们怎么会这样不经意地进入我们的生活,又这样不经意地散去呢?真让人伤心。就像我在伦敦的朋友萨默,我叫她朋友,可是自从搬到康沃尔就没有再见过她。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在自己的房子里安顿下来了,也许她能趁学校放假时过来住住,不然,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想我很难再有机会去舒伯里内斯了,也闻不到那里的气味了,那是乌蛤壳的气味,还有海草和湿润的泥土的气味。一排排的海浪翻卷着,从远处飞快地涌向岸边,拍打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码头。舒伯里内斯的码头是全世界最长的。那里的海水是深褐色的,夹杂着泥沙,不像圣·艾夫斯这边的海水那么清澈湛蓝。不过那里的防浪堤是木头的,可以爬到上边走来走去,练习平衡。海滩上到处都是斑斓的卵石。我喜欢寻找白色的石英石,然后拿两块用力摩擦,直到它们迸出好看的火花。到了夜晚,光怪陆离的照明灯和霓虹灯把位于南城的金街照得如同白昼。我们常在那儿买炸鱼和薯条。大拱桥下边的砖路上有一排咖啡馆,一色的条格遮篷,塑料桌椅。连咖啡馆的名字都有海洋的味道,比如“美人鱼”、“驳船”、“船长餐桌”什么的。我第一次体验在餐馆吃大餐就是在那里。我爱吃香肠和菜泥,或者鸡蛋和薯条,每次都要点一杯茶。 外公外婆常带我到海滩上去捡卵石。他们总是租两把海滩椅,喝茶时的点心是鱼酱三明治和苹果。那时我还能不停地跑跑跳跳,爬上爬下。我在海滩上堆起一座座沙屋,然后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我给那些海滩沙屋都起了名字,“明媚阳光”、“幸福时代”、“温馨角”,还有一个用法语起的名字,意思是“我的家”。) 外婆常被我搞得提心吊胆,想方设法让我停下来;外公却总是鼓励我。 “你准行,我的小公主。” 我的长相一点都不像公主。我比同龄的孩子矮,瘦骨嶙峋的,脸色……我想应该用“有点发紫”这个词。关于我的头发,妈妈说是“深色的金发”,不过说实话应该是深灰色。“这颜色也没什么不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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