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公安作家研修班作品选_全国公安文联　编_9787501452132

　　本书是由全国公安文联编选的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公安作家研修班的五十位公安作家的作品选。包括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电影文学剧本和文学评论六个部分。五十位公安作家用自己丰富的情感、细腻的笔墨，艺术地再现了公安基层一线的多彩生活，真切地表达了中国梦、警民情，唱响了公安文学时代的主旋律。

     儿子走后，王福贵寻思，这么金贵的东西丢了可不行，就用老伴留下的花裤头，缝了个布袋子，把手机装里面。从这以后，手机成了王福贵的宝贝疙瘩，晚上睡觉压枕头底下，出门走路吊脖子上。他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经走到一公里外的沙土村了。从身边走过的村民，有的停下来问，王福贵，你脖子上拴根牛绳干什么？他只是笑笑，不答话。心想，你们挖苦也没用，有本事叫你儿子买去。这样一来，全村人都知道王福贵有手机。往常他对猪叫牛叫很敏感，能从它们的叫声中听出是饿了还是病了。
    现在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他觉得手机铃声好听，跟树上的鸟叫声、沟里的流水声一样好听。
     初八上午，王福贵去二姑家喝喜酒。刚出门，看见包工头刘天雄，双手抱胸和几个村民说话。他走过去听，不插话。手机响了，他以为是他的手机响，赶紧拿出来放耳朵上，大声说道：“一水，一水……”没人应，拍拍手机，还是没人应。刘天雄说：“王福贵，你手机没响，是我手机响。”众人哄地一下爆笑。他的脸立马被羞得发热，恨不得找地缝钻里，暗骂道，王一水，你弄个破东西，让老子丢人呢。转身摘了布袋放衣兜里，悻悻地走开，一下子没了喝喜酒的心情。
     从二姑家回来，他就闹起肚子。茅厕在屋后，是稻草盖的棚子，便池是口大水缸，搭两块木板垫脚，人就蹲在上面。这一段日子光顾着手机，茅厕路上的枯草都忘了割。王福贵跑得急，杂草把他裤兜里的花布袋子扯了出来，掉在地上，他由它，反正没长脚。
    拉完回屋，刚想喝水，又有了。手机搁饭桌上，赶紧奔屋后。他蹲着叹气：年轻时打赌，吃下过一斤半猪肉，今天吃两块，肚子就不中用了。也是让那个刘天雄气的，弄老子一身不舒服。
     肚里的花花油水倒完了，身子骨轻松下来，他开始用手拔草。
    这活农村人都会，跟拔秧苗拔萝卜差不多。枯草浅，草根连着泥土石子，拔出来刷刷响。茅厕前的杂草不多，一袋烟的工夫就干完了。回屋洗手抽烟喝水，他发现饭桌上的手机不见了，脑子轰的一下，手一摸，头上渗出冷汗。这才觉着刚才的时间有点儿长。赶紧找赶紧找，他催自己。房前屋后，床上地下，鸡窝猪圈，翻个遍，不见手机的影子。他有点儿疯，鸡狗都被吓得往外跑，老鼠慌张地从谷箩里逃出来往洞里钻。
     胖大婶从小卖部里走出来，斜眼看着邻居家。她猜到他家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骂道：王福贵呵王福贵，你有个破手机就了不起了，就不买我店里东西了，不跟我说话了，不跟我做邻居了，你也有今天。
     胖大婶想看个究竟。王福贵正好走出屋外扯头上的鸡毛，停下手问：“大婶，好久不见，刚才你有没有看见……” 胖大婶扭过头不理他，进了小卖部。王福贵站在玻璃柜台外：“大婶，怎么不理人呢？”胖大婶劈头盖脸地答：“理你个屁，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说，我哪一次耽误你们家儿子接电话了？你生病，我哪一次没有给你喊人送你去医院了……”胖大婶越说越生气。王福贵任由她骂，听话听音，他明白了，是手机惹的祸，把邻里给淡了。他连忙道歉：“大婶，我错了行不，怪我见到了鬼。我把它找回来扔掉。
    我们还是好邻居，你还是我大婶。”听这么一说，胖大婶气消了些，她挥挥手，叫王福贵到柜台里面，贴耳朵说：“陆火炎的孙子牛崽进了你家里。你别说是我说的呀。”他点点头：“这事我烂肚里。” 胖大婶说的牛崽，七八岁上下，这么大的孩子，村里有好几个。父母在广东、浙江、上海、北京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孩子从小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牛崽的奶奶带着他。家中的独孙，看得重，养成了顽劣性格。他头圆眼大，敢用脑门儿撞树，伙伴们都怕他。他跟王福贵打过一次照面。有一回，王福贵脖子上吊袋子迎面走来，他冲过去想摸一摸手机，被王福贵一巴掌打倒在地，啃了一嘴泥巴。他起身，狠狠瞪了王福贵几眼。
     王福贵嘴上说把手机扔了，心里却是舍不得，毕竟是儿子花钱买的。打工挣钱不容易，分角都是血汗。儿子回来，看着一次比一次显老，他心里疼。
     王福贵直奔牛崽家。牛崽奶奶说孙子一早出去，现在魂也没落屋。路过金花家门口，他拦住几个正在打闹的孩子，问：“见着牛崽了吗？”孩子们摇头，挣脱他的手，跑开了。他猜到了大概，顺着小路往村后的背岭山上去。牛啊、猪啊、鸡啊、狗啊都在路上，村里的路不怎么干净。王福贵记得，村集体那时候，村里隔天就来一次大扫除，男女老少齐上阵，干净得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说猪屎狗屎了。现在村里只有老人孩子，卫生的事早没人管了。
     山上有牛栏、稻草垛。牛栏是砖木砌成，稻草垛距牛栏十来米，有二层楼那么高。每年割了晚稻，村民们就把稻草捆好，晾在田地。几日过后，运到背岭山上，又砍来碗口粗的树，立在地上，然后围着树，把稻草一层一层往上码，越往上越小，状如蘑菇。冬天野地里的草黄了，牛拴在牛栏里，吃干稻草。农村孩子四五岁就放牛，除了家里、学校，就在牛栏里、稻草垛里，看书、打闹、嬉戏、捉迷藏。在这里哭，在这里笑，度过童年、少年，直到能干重活，奔外面闯荡。王福贵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他知道，村里孩子有什么事、有什么秘密，爹打了、娘骂了、逃课了，十有八九来这里。牛栏、稻草垛系着农村孩子的情感。
     他看到牛崽靠在稻草垛上，头上身上满是草屑，脖子上挂着布袋，脸上脏兮兮的，两手不停拍打着手机。王福贵感觉他就像在打自己的脸。他轻轻绕到牛崽身后，一下把他扑倒在地：“你小子胆子不小，敢偷老子手机！”他闻到很重的牛粪味儿，他喜欢这昧儿，甜滋滋的，心里踏实。P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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