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献研究 . 第二十二辑 . 上卷程章灿主编凤凰出版社_程章灿主编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主办_9787550632035

本论文集共收23篇文章，分为文学与文学文献研究、文史新研、文献研究与考证、纪念胡小石先生诞辰一百三十周年专栏、学术综述五个专题，内容涉及楚辞研究、汉代序文研究、陶渊明研究、唐五代小说研究、墓志考释、书目研究、朱彝尊研究等各个学术领域，从多方面探究了中国古典文学与中国古典文献在文化建构上的重要性。特设纪念胡小石先生诞辰一百三十周年专栏，从胡小石先生的学术、书法、诗歌等方面入手，探讨胡小石先生的学者人生与文化意义。

兩漢自序文所見文儒著述心態及其制度因素

黄若舜

關於漢代序體文，學界已有較多的研究成果。兩漢書序、自序之體大盛，有學者認爲真正意義上的序體文即濫觴於兩漢。據考，漢代較爲完整可靠的書序有《淮南子·要略》、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揚雄《自序》與《法言·序》、班固《漢書·叙傳》、王充《論衡·自紀》、許慎《説文解字·叙》、王符《潜夫論·叙録》、應劭《風俗通義·自叙》、荀悦《漢紀·序》、劉熙《釋名·序》等車行健《從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看漢代書序的體制以作者自序爲中心》，《中國文哲研究集刊》2000年第17期，第263287頁。梅顯懋《論序體在漢代的産生及其時代背景》，《文學遺産》2013第2期，第1926頁。李曉敏《經學崇拜與著述自覺以漢代著作自序爲中心》，《北方論叢》2013年第6期，第15頁。趙紀彬《略論漢代序文之新變》，《西南交通大學學報》2014年第3期，第6773頁。李燕華《漢代序體文研究》，福建師範大學碩士論文，2013年。王月《漢代書序研究》，魯東大學碩士論文，2016年。。劉向、歆父子每校一書必有叙録，亦見序體之盛。而在這各類書序中，一特别現象頗爲受到關注，即漢人的作者自序中，常有爲己著述事業做辯護的安排車行健《從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看漢代書序的體制以作者自序爲中心》，第277頁。。此自辯之辭發端於《太史公自序》，後世頗有規仿。筆者以爲在這種流行的寫作體制背後，可以略窺漢代文儒的著述心態與生存制度，因以司馬遷、揚雄、王充、班固諸序爲中心，嘗試爲之表出。
一文獻梳理：漢人書序中的自辯之辭
序者，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絲之緒也〔明〕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第135頁。。據古人所論，序體文源出於經、子之學。姚鼐《古文辭類纂》論列古今文類一十三種，其論序曰：序跋類者，昔前聖作《易》，孔子爲作《繫辭》《説卦》《文言》《序卦》《雜卦》之傳，以推論本原，廣大其義。《詩》《書》皆有《序》，而《儀禮》篇後有《記》，皆儒者所爲。其餘諸子，或自序其意，或弟子作之，《莊子·天下》篇、《荀子》末篇，皆是也。〔清〕姚鼐《古文辭類纂》，中國書店出版社，1986年，第34頁。按以序本於《易》，肇自劉勰，《文心雕龍·宗經》云：故論説辭序，則《易》統其首。黄侃《文心雕龍札記》認爲：尋其實質，此類皆論理之文。黄侃《文心雕龍札記》，商務印書館，2014年，第15頁。觀序之爲用，或論經叙理，祖述聖賢大義，如《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漢〕司馬遷《史記》卷四十七，中華書局，1959年，第2343頁。；或發皇著作，總括一家之言，如《莊子·天下》《荀子·大略》《吕氏春秋·序意》《淮南子·要略》，咸以説理爲要按：然檢蔡邕《獨斷》、曹丕《典論·論文》、摯虞《文章流别志》、陸機《文賦》、李充《翰林論》、范曄《後漢書·文苑列傳》等，俱無以序爲類者。任昉《文章緣起》始列序體，蕭統編《文選》亦標序目，計有卜子夏《毛詩序》孔安國《尚書序》等九篇，其餘賦序、詩序，如班固《兩都賦序》等，則并入所在文中，可見前人獨不以序爲一體，蓋因序文前後相應，難爲區别。。
而具體到漢人自叙風徽之體，後人常上溯至屈子。劉知幾《史通·序傳》云：蓋作者自叙，其流出於中古乎？屈原《離騷經》，其首章上陳氏族，下列祖考；先述厥生，次顯名字。自叙發迹，實基於此。降及司馬相如，始以《自叙》爲傳。〔唐〕劉知幾著，〔清〕浦起龍釋《史通通釋》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256頁。洪興祖《楚辭補注》亦援引此説〔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卷一，中華書局，1983年，第3頁。。而此處提及的相如《自叙》，依劉知幾所見不過記自少及長，立身行事而已，逮於祖先所出，則蔑爾無聞，乃記其客游臨邛，竊妻卓氏，以《春秋》所諱，持爲美談，雖事或非虚，而理無可取，故真正沾溉後世的一篇書序體雄文，當爲司馬遷的《太史公自序》司馬遷《史記》或以相如《自叙》爲據，爲之作傳；然由於《相如列傳》并未提及采摭《自叙》之事，且《漢書·藝文志》亦未加著録，《自叙》之存在與否及舊本《自叙》的真僞在文獻上變得頗有疑問。對此，錢鍾書認爲夫其人苟有自傳，作史者爲之傳而采擷焉，事之必然，理所當然……司馬遷爲相如傳，必非照載原文而不予易，故未著《自序》云爾，可備一説。見錢鍾書《管錐編·史記會注考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第664頁。。《史通》繼云：至馬遷，又徵三閭（屈原）之故事，放文園（相如）之近作，模楷二家，勒成一卷。於是揚雄遵其舊轍，班固酌其餘波，自叙之篇，實煩於代。雖屬辭有异，而兹體無易。《史通通釋》卷九《序傳》，第256257頁。因之，揚雄《自序》《法言·序》、王充《論衡·自紀》、班固《漢書·叙傳》等本文關注的主要篇章，皆可謂受《太史公自序》的直接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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