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另一条河流》是一本散文集,分为旷野的忧伤、俗世的光影、凄美的遇见三部分。其中,旷野的忧伤收录了近年来发表的有关矿山和矿工的文字。作者本人就曾在矿山工作和生活过,因而有着非常深切的感受,怀有特殊的情感。俗世的光影是作者生活中思考的影像,映照着尘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缠绵而深刻。凄美的遇见是关于行走的文字,在每一个遇见中都有着无法忘怀的美感,那种美是如此令人难忘,值得珍藏和纪念。
作者用文字记下一代一代矿工的生存状态,记下矿工们朴实朴素的情怀,以及他们的隐忍和负重。
几十年了,岁月在更迭,时代在变换,矿工的命运也在不断变化。从黑暗走向光明是历史的必然,春风无数次刮过那片旷野,它们每一次地到来,都会有新的讯息。
风声
当春风再一次吹过旷
野,这里已经没有阻挡它
们的房屋了,它们不用斜
着身子穿过那些街巷,也
不用俯贴着院子飞速旋转
了。它们自由自在、毫无
顾忌、一路狂奔,像飞瀑
一般从山顶倾泻下来,跨
过那些沟底的建筑,向前
奔涌而出。
山坡上那些曾经密密
麻麻、层层叠叠、挤在一
起的灰色而令人绝望的石
头屋被浓浓的绿色覆盖了
,没有覆盖的也恢复了自
然的风貌,这些石头完成
了它们为矿工遮风挡雨的
历史使命。曾经被垒成墙
、盖成房的石头,和矿工
相依为命、厮守终身的石
头,见证了它的主人一生
的悲喜哀乐。它们的隐忍
和负重就是矿工的隐忍和
负重,它们的卑微和命运
就是矿工的卑微和命运。
为了让那些黑色的隐藏在
地层深处的亿年前的生物
精灵重见天日,为了让更
多的人得到温暖和光明,
无数矿工把肉体和灵魂潜
藏在地下,把那些修成正
果的煤从母体中剥落,然
后运送到地表。
矿工们陆续把那些石
头屋推倒,能带走的都带
走。树没办法带走,就只
好站在它的跟前——告别
,用手拍拍那树干,都老
朋友了,在一起生活了多
少年,这下我们都走了,
只有你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风里雨里成长。有说不
完的话。或是一个人站在
院子里,看着倒塌的房屋
和院墙,一脸复杂的表情
,两眼茫然,什么也不说
。那些狗也带走吧,但总
有一些狗留下来,不知是
主人不愿带它们,还是它
们不走,总之胡子拉碴地
跑来跑去,狼狈得很。是
的,该告别了,尽管有些
难舍,尤其是那些上了年
纪的老矿工,一辈子住在
这石头屋里,和那些石头
有了相当深厚的情感,很
不情愿离开。但四周已是
一片废墟,水电都没有了
,那些风总是不打招呼他
们的院子,摇着他们的窗
户,喊着他们快些走吧,
走吧,在这里生活了一辈
子了,劈柴生火捣炭,烦
不烦啊。
似乎是一夜之间,那
些石头屋就消失了,矿工
们喜迁新居,住在了新区
,一水儿的新楼房,气派
得很。他们开始了另一种
体面的生活。我忽然觉得
是多么幸福,亲眼见证了
历史在我们眼前发生了变
化,这绝对是历史性的变
化,一个伟大的时代正在
来临。那些矿工是幸福的
,他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新
楼房里,有吃有喝有说有
笑,眼里含满泪花,实实
在在的好啊。我相信他们
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们
的脸上是虔诚的。在那些
山沟里小小的煤矿有几十
座,几十年了,他们生活
在那里,劈柴,挑水,在
那黑黑的池子里洗澡,在
那些垃圾中生活,那风卷
着煤尘和塑料袋刮过矿区
的春天,几十年了,他们
都常了。他们本想就这样
生活下去,直至生命的终
结。可在一夜之间,连做
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居
住在这个亚洲的居民区。
楼下是繁茂的花草树木,
还有活动广场,各种健身
器材应有尽有。楼顶是崭
新的太阳能,太阳下闪烁
着耀眼的光芒。当年的石
头屋现在已变成装修一新
的楼房,好几层。老年活
动中心、图书室,还有数
都数不过来的沿街店铺,
琳琅满目的商品,来来往
往的人群和车辆,医院、
学校、影院……俨然一个
中心城市的规模。
二〇〇九年夏季,我
离开工作十三年的矿山,
来到恒安新区的学校工作
。恒安新区接纳了来自十
几个矿的矿工们,他们的
子弟也全都汇聚到这里上
学。就像十几条河流在这
里汇合,汇成一条更大的
河流,这样的河流夹杂的
情感是复杂的,所产生的
冲击力是巨大的。因此需
要更长的时间,甚或是更
大的胸怀和博爱来消融。
离开矿山的时候,我烧掉
一沓厚厚的诗稿,那些写
满文字的纸片在风中舞蹈
,和我做着最后的告别,
我想让它们和那些倒塌的
石头屋一起埋葬的风中。
我看到青春的面孔一闪而
逝,化成灰烬的不只是岁
月,还有你的青丝我的叹
息。青春似红烛,渐渐消
失。
在记忆里,我一直走
着,在正午的矿山,路旁
的阳光灰白而恍惚。
我曾是山上的阅读者
,也是最后的注定是孤独
的阅读者,我读不懂春风
,正如春风读不懂我一样
无奈,走过的路不再是路
,是岁月的荒草和杂乱的
石头,难以下咽的也不是
醉人的春风,而是那高高
的渗入骨髓的寂寞。用文
字记下一代一代矿工的生
存状态,记下矿工们朴实
朴素的情怀,以及他们的
隐忍和负重,这是我的使
命,要不我不会一个人在
那荒山之中寻找那条消失
了亿年之久的河流的。矿
工们一代一代在这山沟里
劳作,在深深的地层中行
走,几十年了,岁月在更
迭,时代在变换,矿工的
命运也在不断变化。从黑
暗走向光明是历史的必然
,春风无数次刮过那片旷
野,它们每一次地到来,
都会有新的讯息。这些文
字只是我记录的一小部分
,我还将继续深入下去,
以更大的视角、更广阔的
胸怀,踏遍百里矿山的每
一土地,去挖掘寻找、体
悟和感受。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
再次踏上那条路,或许风
景依旧,或许风依旧,可
一定增添的,是一头白发
和一根拐杖。或许你还会
陪着我,或许我一个人寂
寞地坐,天上还飘着风筝
。或许我一个人泪流满面
,你们都不在氨费。
而那破碎的已经过去
,一个崭新的时
左左,男,本名左鹏翔,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生于山西省浑源县凌云口村,著有长篇小说《断琴》、中短篇小说集《重逢》、诗集《永匣的流逝》、散文集《尘埃之下》。
第一辑 旷野的忧伤
一千米
寻找另
时光之殇
石头屋
消失记
旷野
手记
第二辑 俗世的光影
母性的河流
废园
湖的况味
现实四种
情绪五种
旧年的抒情
与爱情无关
爱上一棵树
小白
佛的微笑
第三辑 凄美的遇见
绝望之美
十九梁
眺望与奔跑
最后的讲述
神女峰
山中白羊
寻找墓
古渡口
一个人的江山
告别黄河
沙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