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理的故事》一书中,作者房龙站在人类生存的高度,将人类与自然相互适应的过程娓娓道来,让读者在轻松的语境中了解、吸收地理知识,把握人类发展脉络。
亨德里克·威廉·房龙(1882—1944),荷裔美国历史学家、记者,著名人文主义科普作家,在历史、文化、文明、科学等方面著述颇丰,且读者众多。1921年,《人类的故事》出版,他一举成名。其代表作还有《宽容》《圣经的故事》《地理的故事》《艺术的故事》等。
第1章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
有些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确实千真万确。假如我们地球上的每个人都高6英尺、宽15英尺、厚1英尺(这比真实的人要高大一些),那么,地球上所有人(最新统计资料表明,最初的智人和他的妻子的后代现在大概有20亿人)都可以装进一个长、宽、高各为半英里的大箱子。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计算,那时你就会发现它是正确的。
假如我们把这个大箱子运到美国亚利桑那州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平稳地放置在矮矮的石崖上,以防人们在面对永恒的证人默默打造出来的令人惊叹的美景时,因目瞪口呆而扭断了脖子。然后,我们再唤来那条名为“小笨蛋”的达克斯猎狗(这个小家伙既聪明又听话),命令它用那褐色的柔软的小鼻子轻轻拱一下那个庞然大物。然后,这个大木箱掉下来,不断地撞击石头、灌木、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隆隆声和撕裂声,紧接着便是一阵低沉、柔和的噼啪声,最后猛地砸进科罗拉多河的河岸上,激起水花一片。
万籁俱寂,一切被湮没。
死亡箱中的人类沙丁鱼罐头很快就被世界忘却。
科罗拉多大峡谷一如既往,继续经受亘古不变的风吹霜冻、日晒雨淋。
地球继续在神秘的宇宙循着既定的轨道运行。
不论在遥远星球,还是在近地星球的天文学家,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现象。
100年后,一个被厚厚的植被覆盖的小山丘或许可以表明,曾经的人类就埋葬在这里。
这就是人类故事的全部。
我完全想象得到,一些读者肯定不会喜欢这个故事。看到引以为豪的人类沦落到这么低贱可鄙的境地,他们会觉得相当难受。
但是,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体形弱小、数量稀少的劣势完全可以转化成具有深远意义和实至名归的自豪。
在这里,我们不过是一些既柔弱又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哺乳动物。从人类诞生的第一个黎明开始,我们就被成群结队的动物包围着,而这些动物为自己的生存竞争做了更多的准备:有的身体长达100英尺,重如一个小型火车头;有的牙齿像圆锯一样锋利;还有许多身披中世纪骑士盔甲似的外壳四处走动,寻欢觅食;还有一些人类肉眼无法看见但繁殖速度惊人的物种,如果它们的天敌没有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把它们消灭的话,也许用不了一年,它们就会霸占整个地球。与此同时,人类只能在最适宜的环境中生存,只能寻觅位于高山和深海间的几块小小的、干燥的陆地居住。而我们的竞争者野心勃勃,既不畏山高,也不惧海深。很显然,构成它们身体的物质,能让它们在任何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
从一些经典著作中,我们知道,有一类昆虫可以在石油(无法想象我们能把它作为日常饮食的主要成分)里尽情地玩耍;还有一些昆虫可以在温差很大的环境下生存,而我们在这种悬殊的温差环境下,几分钟内就会毙命;还有那些可怕的棕色小虫子,它们好像十分爱好文学,不知疲倦地在我们的书橱里爬来爬去,即便失去两条腿、三条腿,甚至四条腿,它们仍然能持续地爬个不停,而我们的脚趾被针刺一下,也会极不舒服。了解到这一切后,我们就会意识到,从我们出现在这个不断运转的多岩石星球上的那一刻起,直到消失在残酷无情的宇宙中某个最黑暗的角落,我们必须面对各种各样的竞争者。
我们的竞争者——那些披着厚皮的动物,站在我们一旁,看着我们这些自然界粉红色的原始人第一次用后腿直立行走,不攀援树枝,不手扶拐杖,那蠢笨的样子肯定逗得它们哈哈大笑。
那些曾经依靠暴力和狡诈,目空一切地对两亿平方英里的大陆和海洋(不包括辽阔的大气层)施以至高无上统治的王者如今又在哪里?
大部分王者从我们的眼中消失了,但在自然历史博物馆内,我们给它们贴上“展品A”或者“展品B”的标签,让它们有了一席之地。还有其他生物,为了生存下来,不得不成了人类的家畜,为人类提供皮毛、蛋、奶、肉,或者搬运我们搬不动的重物。我们把更多的生物赶到荒郊野岭,吃草、繁衍后代,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认为它们不值得消灭,把它们的领地占为己有也没有什么价值。
简而言之,在几十万年的时间内(对于永恒的时间长河来说,这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人类就成了这个星球上每一片土地无可争议的统治者,如今,更是将大气层和海洋纳入自己的疆域。对于这一切,你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几亿人共同实现了这一宏伟的目标,原因是人类具有凌驾于其他所有物种的优势——神圣的理智。
说到这里,我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掌握这种天赋的理智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他们成了人民群众的领袖。而其他人,不管他们对这样的现实有多么愤愤不平,也只能默默忍受。这样的结果既荒诞又阻碍了进步,但是不管人们如何努力奋斗,真正的先驱只有万分之一。
不知道这条路会把我们引向何方,但是从过去4000年所取得的成果来看,我们未来取得的成就将是不可估量的——除非我们被与生俱来的野性所束缚,偏离了正常的发展道路。我们这种野蛮的本性会让我们残酷地对待自己的同类,却不敢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一头牛、一条狗,甚至是一棵树。
因此,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一切事物都处于人类的掌控之中。对于那些还没有被掌控的东西,他们就会凭借聪明的头脑、卓越的远见和手中的短枪去征服它们、占有它们。
我们的家园是美好的家园。它赐予每个人丰富的食物,使人们免受饥饿之苦。它给予人类大量的岩石、泥土和森林,让每个人都可以用这些东西建造遮风避雨的住所。牧场上温顺的羊群、波澜起伏的开满蓝色花朵的亚麻地,还有中国桑树上勤劳的蚕宝宝——它们为我们提供了蔽体的原材料,让我们的身体免受严寒与酷暑的煎熬。我们的家园是美好的家园。它赐予我们每个人如此多的恩泽,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一落下,即使未来出现不可预知的意外,只要稍作调配,这些恩泽也能庇护人类,让我们安然度过困难时期。
但是,大自然有大自然的法则。这些法则既是公平公正的,又是严酷无情的,而且这里没有可上诉的法院。
大自然慷慨地给予我们无穷的恩泽,毫不吝啬,作为回报,它也要求我们学习并遵守它的法则。
在一片只能放养50头牛的草地上放养100头牛,就会引发灾难——这是每个牧民都懂得的常识。100万人居住在原本只能容纳10万人的地方,势必会造成拥挤、贫穷和不必要的痛苦,然而,这一事实显然被那些主宰我们命运的先驱忽略了。
人类犯了不计其数的错误,然而,这还不是其中最严重的。人类还以其他方式伤害着慷慨无私地养育我们的大自然母亲。在现存的物种中,只有人类才会敌视同类。狗不吃狗,虎也不吃虎——对,甚至最讨人厌的鬣狗也能与同类友好相处,但人类互相仇视、彼此厮杀。当今世界,每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做好准备,以防惨遭邻国的杀戮。
《创世记》第一章就指出,同类之间要友好相处,善待他人,这种公然违背信条的行为,将会导致人类面临灭绝的境地。因为我们的敌人时时刻刻准备着乘虚而入。如果智人(这个称谓太富于谄媚的味道了,是那些愤世嫉俗的科学家命名的,以突出人类的智力水平高于其他物种)不能或者不愿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那么成千上万的候选人就会争夺这个职位。一个由猫、狗、大象或者一些组织严密程度更高的昆虫(它们是多么注重自己的机遇啊!)主宰的世界,好像确实比一个布满军舰和大炮的星球好得多。
那么,答案是什么?摆脱这种可怕、可耻事态的出路又在哪里?
由于祖先的愚昧无知,我们走进了这个满是悲惨和灾难的死胡同。希望借本书的绵薄之力,能够寻找到一条出路,一条唯一的出路。
前路漫漫,还需要经历几百年缓慢而痛苦的教化过程,我们才能找到一条真正的自我拯救之路。在这条路上,我们会认识到:人类同在一个星球上,都是同行的伙伴。一旦我们掌握了这个千锤百炼的真理,一旦我们认识、领会了这个事实:不管是好是坏,地球都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可以居住的地方——我们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偶然降生在宇宙的这个地方。因此,我们理所当然要谨言慎行,就像乘坐在驶向未知之地的火车或者轮船上的旅客一样。这样,我们就迈出了解决这个可怕问题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这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所有人都是同一星球上的旅伴,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说我是梦想家也好,骂我是傻瓜也罢,抑或是异想天开的空想家也无所谓。把警察或救护车招来,将我送到一个我再也不能散布这种不受欢迎的“异端邪说”的地方吧!但是请记住我的话,并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天——人类被迫收拾好自己的小玩具,把幸福的钥匙交给更有资格的新继承人——想起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吧!
人类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就在下面的这句话中:
我们只拥有一个地球,所有人都是这一星球的旅伴,都对这个世界的幸福和美满负有责任。
第2章 地理学的定义
在旅行之前,我们多多少少得搞清楚自己出游的目的地和路线。同样地,读者翻看一本书,也应看到一些类似的信息。因此,就本书而言,给“地理学”下定义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的书桌上恰好有一本《牛津简明英语词典》,它可以像其他词典那样给出很好的解释。我要查找的词在1912年版词典的344页下方:
地理学:研究地球的表层、结构、自然特征、自然区域与政治区域、气候、物产及人口状况的科学。
我没有期望自己能给出更好的解释,但我会突出一些内容,同时弱化某些方面,因为我想把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在我的这本书中,不仅仅涉及地球的表层、自然特征、自然区域与政治区域,更会突出人类的重要角色,研究人类如何觅食建屋、休憩娱乐;探索人类如何发现自然规律,适应自然规律,改造自然环境以便获得与自身有限的能力相当的舒适、满足和幸福。
上帝也有一些非常奇怪的信徒,这话很有道理。确实,我们发现,在地球上居住着一些古怪的、与众不同的伙伴。第一次与他们接触,我们就会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展现出非常让人厌恶的个人习惯和共性,而在我们的孩子身上却没有遇到过。但是,这里有20亿人呢,即使把他们全部装进那个大箱子时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但这仍然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况且,还有各种各样的经济、社会、文化等人文特征都围绕着人类展开。因此,在我看来,这些人文特征最值得关注和重视。一座大山,在被人类的双眼看到、双脚涉足之前,在被一代代饥饿的定居者占领、开垦与掠夺之前,不过就是一座大山罢了。亘古不变的大西洋,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深邃、辽阔、苦咸、湿润,但是,在13世纪初,它凭借和人类的接触,把自己变成今天的样子——一座连接美洲新大陆和欧洲旧大陆的桥梁,一条沟通东西方的贸易大道。
俄罗斯一望无垠的大平原为了把自己丰富的物产奉献出来,静静地等候几千年,才等来了第一个不畏艰辛来此播下第一颗粮食的人。但是,如果是由日耳曼人或法兰克人,而不是斯拉夫人在这片土地上犁出第一道垄沟,那么,俄罗斯呈现出来的将是另一番面貌。日本诸岛地壳运动剧烈,地震频繁,但生活在这个岛上的人,不论是土著人,还是已绝种的塔斯马尼亚人,都无法改变这种情况。如果居住在这些岛上的是塔斯马尼亚人,这里的60000000万人口很可能会食不果腹。至于英伦诸岛,如果它的统治者不是嗜战的北欧人,而是那不勒斯人或柏柏尔人,要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日不落帝国的中心,统治全球1/6的人口,管辖比母国大150倍的疆土,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
总而言之,对地理学,我更注重的是它的人文特征,而不是被这个完全陶醉于扩大生产的时代赋予了过多内涵的商业问题。但是经验告诉我,进出口贸易额、煤产量、石油储量以及银行存款的重要性,无论你如何强调,读者还是不能一页页地记住这些数字。而且一旦读者真的需要这些数据,他必须再次查阅大量的工具书,并借助诸多互相矛盾的统计手册来确认这些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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