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蕊
羽毛，我的十三天
第一天：丝绸一样的卷发（分不清是左边还是右边）
在漫天的雪地里乱飞
像是写诗画画
或在弹奏一曲白色的恋歌
第二天：睡梦中半片花瓣粘在红唇边
花落无期
飞雪古风野渡
逍遥花枝须折
寒梅片片
第三天：象魂魄一样疯狂游走在
远古激情的部落
曾经遗失的那根羽毛
总是悬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第四天：那根羽毛在东边
灵鹫山上
神鹰的羽毛变成了
菩堤树叶
第五天：那根羽毛在西边
金子一样的山上开满了金子一样的鲜花
羽毛在鲜花丛中轻轻放歌
第六天：总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天空发呆
看天的时候听到了海的声音
第七天：思考前世今生来世
同时也思考爱情和美酒
附带思考有关男人和女人
之间一些事情
第八天：放下自己什么都没想
其实有点傻
呵呵……
第九天：心在另一个城市流浪
思绪载着一个人的身影
有点模糊
第十天：深情地望着月亮
眼睛有点湿润……
第十一天：照顾自己独善其身
善待一切生命
给蚊子做了接骨手术
帮昆虫接了一次生
第十二天：心的周围布满了眼睛的血丝
第十三天：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自画像
突然想起
自己就是那根羽毛……
半枝莲
这一天，我没有了方向，却迷失在一页泛黄的经书里。
——题记
一
正午
有些饥饿的身体
在河水靠近的地方
与下班的族群擦肩而过
红尘中冥冥的点数
我的脚步放慢在一段注定的时间
你匆忙喘息的招呼
抢在我来不及思考的戏言
亲切的笑脸真诚的态度
我的眼睛记下了你手中白色的手机
一串刻骨铭心的数字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二
那一刻不知所措的酒吧
有些尴尬有些紧张
暧昧的灯慵懒的曲
黄色的酒迷失的人
我无心考虑这次赴约的目的
隔壁的电视竟然在播放梵高
我的心没在意你怅然若失的眼神
而是努力地向你讲述梵高的生平事迹
这位史上最伟大的疯子
用十四朵向日葵把整个世界点亮
把一个干瘪的妓女供奉在他灵魂的殿堂
从此这个特别的酒吧特别的电视
格格不入的两个场景
你记住了那个剜割自己耳朵的画家
（突然想起一首诗：酒店里坐满了圣人和妓女，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在夕阳下的家园借酒浇愁。窗外风雨纷纭，窗内不知归路……）
三
那是一代土司的御用音乐
是德格印经院《贝叶经》上抖落的音符
“卓波拉当卓波拉……”
曼妙的弦律起伏的音韵
在古朴的藏餐店里
感受玛拉亚清爽的凉风
珍珠七十二凝人的药香
在我的面前漫山遍野
（此时，我在一粒藏药中顿悟：老虎的胡须、雄狮的鬃毛、童子的尿液、少女的经血……还有那穿透时空的加持声，糅合了一粒生死共享的药丸，在我轮回的路上生生不息……）
四
那个前世
曾经居住在岭国的女子
珞缨缀珠瑰姿艳逸
在星月争辉的天穹留下一路沉香
天空与光明躯体与鲜血
阿尼玛沁寄魂的夜
那只鹿那只至臻的红鹿
是否还将那叶仙草深深轻含？
当薄暮合上睡莲垂下的花瓣
我望着你的容颜泪水盈满双眼
唯恐在醒来之前白日已尽
而你成了我永生无限的心疼
在莲花盛开的日子
我把全部生命归作世代的虔诚
恩宠我请允许我盛装出席
（千年之后，岭国的女子……江河之边白雪浴发，草原之上阳光净身。柔情的水，缱绻的梦，飘飞的卷发。破碎的玉，思念的泪，斑斓的指甲……我，一言难尽……）
五
那场梦
充满宿命的梦
坍塌破碎逃离尖锐的画面
从天而降的激流将我囚在您的对岸
排山倒海乱石堆砌泥潭深渊
我在一块摇摇欲坠的石片上惊恐万分
突然我看见淡淡的月光下一双手
在半枝莲花的眼泪中
幻化五彩缤纷
以绛红的手印
用一百零八种姿势曼舞我的岸边
多么美妙似乎一种声音呼唤
魂牵梦萦
在没有任何迟疑的瞬间
我的手伸向您
跨越弱水烈焚的危机
您坚实的身躯被我今生的泪水全部打湿
（月光如水，尽浣三千群山……是什么？分隔了彼此？灯火阑珊，月色依旧如虹。等待，终究是黎明？还是晨曦？或是雪夜里，那个痴情的玛吉阿米……成为今天所有卓玛望穿秋水的守候？“我放下过天地，但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六
这个春天
是是非非的边缘
野草和荒原在迎接一场火的到来
被缚在高加索的普鲁米修斯
怎么也不曾想到
当阿波罗的火种
漫延整个地球的时候
在冰雪覆盖的雪域之巅
滚动的火舞蹈的火曼妙的火
划过天边的阴霾
气贯长虹
升腾在香巴拉遥远的天国
升腾在五彩云霞佛光闪闪的圣地
也许只是一朵花一片叶一粒沙一滴水
载着你短暂的停留
远远地乘虹而去……
（如今的梦格外平静，经幡依然在风中飘动，转了千年的经筒一刻不停，万盏酥油灯照亮着轮回的人们，至圣的雪原，上善若水，次第花开……）
佛手上的念珠
一
我的诺言犹如夜空美丽的星辰
在一个阳光灿烂
花香缤纷的日子里提前来到
我的视野铺天盖地
我的激情飞花四溅
我的心感染了一层梵音横溢的渴望
（许多年前，我的心就倾从于一个幻美之地。传说观音菩萨深悟的七滴眼泪在这里幻化为七颗白色的念珠……）
二
是一双怎样的手？串起天地间一叶青莲
把白色的念珠抛撒大地
从此结满佛像的树叶片片繁茂
写满智慧的经幡清风飞扬
赤橙黄蓝点缀一袭绛红的身影
我的祈祷缠绵如梦
突然有一天
那赋予寓言的牛犊在俗人执拗的吆喝下
无奈地走向并不存在的圣地
异帮构建的圣殿成为同族心中永恒的灾难
眼泪血流成河
（至圣的洛桑嘉措尊者哟，你是否知道吉布康珠悄然无声地移动了一个牛犊的身体？三百年后这个身体才还原健康、还原阳光，光阴重现……）
三
是一眼怎样的目光穿透时空与天际的苍茫
在与你相望的一刹那
久别重逢的狂喜在轮回的梦缘中
我真的想说可欲言又止
你忘了么？其实你根本就没忘
那方寸的玉石是你昭示天下的朗朗乾坤
晶莹剔透的微笑盛开在繁花三千的绛红大地
请让我再次笨拙地启用一次曼妙的手印
接应这来自上天的甘霖
芳香四溢光芒四射
“一百零八唯有一百零八”
（那来自远方的鹰鹫啊，我的目光只期待你在香巴拉的上空盘旋三次，撒下一路金辉、留下万般眷恋，我的期待永无止境……）
四
是一条怎样的河
容纳了一百零八条生命
红尘中凝聚了无奈的魔咒
二十一岁的尘缘滴落成泥
弥漫的鲜血使天空格外洁净
月光的孤独进入高贵的眉宇
星星成了母亲日夜思念的眼泪
我知道
一盏灯在这个地方熄灭
可是可是另一个世界却万火通明
（你乘愿而来，把金子一样的微笑和鲜花留给了家园；你虹化而去，把金子一样的心灵和祈祷带给了亲人……）
五
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倾酿一个美丽的传说
天空下丛林中
雨后冰晶的露珠碧莲欲滴
我惊叹于世间惊叹于万物
心沉湎在梦开始的地方
也就在这七个海子的旁边
突然一道彩虹从天际而出
环绕一尊天地间拔地而起的白塔
——五彩纷呈
海螺般曲美无瑕白塔哟
在高原的风中
——美轮美奂
我说什么？我该说什么呢？
我静闭双眼双手合十
“告诫自己要静娴若水”
…………
（仿佛那佛手上的念珠，仿佛一个声音穿透时空，大地一阵微微颤动……）
牦牛的故事
无人的旷野
远处
一个牦牛的头颅在乱石丛中
斑驳的血迹
惊悚的刀痕
我不寒而栗
是怎样的屠刀刺向那个温顺的身体
在千与千寻的道路上
背负着白雪和寒冬
诚实的使命
仿佛自己深深的长毛
在无涯的高原
——站立为峰塑身为王
敛下鲜花簇拥的奶桶
与蓝天青草牧女密语
飘逸的经幡
风中
乳汁化作六字真言的甘露
在帐篷以外在雪山之巅
酣畅淋漓
此时
我捧起这颗头颅
眼睛依然睁着
仿佛一双少年的眼睛
浸着泪水
述说一个轮回的故事
日落
一头牦牛走向天边
那是我的草原
时间把我卷曲的发辫梳成千丝万缕
在雪山连绵的风声中
我的微笑在草原那端深情绽放
小鸟小花在紫气东来的家园
写下长河落日的盛典
翩翩起舞
我的草原
在我蹒跚学步到稳健如疾风的践踏中
几经春秋历练岁月沧桑
而依旧水草丰沛人声鼎沸
阅尽天上人间
把生死轮回和生命无常
写在天地之间融于万物之中
那些波澜壮阔的苦难
那些痛彻心扉的岁月
你隐忍于对有情众生的执念
将酸楚化成涉足云端的泪水蒸发
而你栉风沐雨披星戴月
彰显千古从容
生长无上菩提不忘初心的青草
盛开在清明无垢的海子边
轮回寂妙的善德
在梵音弥漫的真谛中业果圆满
三月，我在石渠
一
石渠高海拔寒冷的春天
三月万物争氧的季节呼吸急促
远处的雪山
一望无垠的苍茫高原
没有一丝春的气息
草原上紧裹着皮袄的牧人在严实的羊羔帽中
露出抵御寒风的双眼
格外清澈明亮
扎溪卡雅砻江源头
巴颜克拉山的雪水
涓涓细流润育这片广袤草原
白唇鹿黑颈鹤高原牦牛
文字石刻嘛呢墙
是大自然对这片草原的至臻回馈
千年栖息的湿地
黑颈鹤九月飞来的家园
真达锅庄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时长袖飘舞
康巴女子的“百碎细辫”在绿松石鲜艳
的天空下迎风摆动
（石渠，藏语名扎溪卡，意即雅砻江源头。它是四川省最偏远、交通最不方便的县之一，距成都1070公里，境内最高山峰5334米，平均海拔4000米，号称“世界最高城”；属大陆性季风高原气候，年平均气温-7度，最低温度-45度；日照长，离天最近，有“太阳部落”之称；昼夜温差大，无绝对无霜期，主要灾害为暴风雪；这里的含氧量不及内地的50%，高寒缺氧，成为人类挑战极限的“生命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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