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号代表了1860年海军的最高技术发展水平,不过在那之后的45年中,该舰那单螺旋桨、熟铁打造的船壳、薄而脆弱的装甲板,还有那效率差强人意的动力机组,就会完全被钢制船体、经过科学实验优化的船型、蒸汽轮机动力机组、表面硬化钢装甲,还有能够把炮弹打到海平线以外的大炮给取代了。到1905年的时候,船舶工程学已经发展到了船身上的每一个部件的形状和尺寸都有理有据的地步,并且常常是经过计算才确定下来的,而不是凭借设计师的主观判断。
这本书的内容紧紧承接上一本书《英国皇家海军战舰设计发展史.卷1,铁甲舰之前》,主要介绍了这一时期战舰设计的发展,包括战舰装甲防护和动力机组的发展,不过这本书的重点并不在船用动力机械、舰载火炮、炮弹以及其他舰载武器这些方面的内容,在本书中主要是介绍它们的发展对船舶设计的影响。本书的重中之重乃是当时新的工业科技对于船舶的总体设计所造成的影响,而不在于罗列、描述各型战舰的具体设计性能。虽然本书中有一些用于比较的数据表,不过这些数据非常不完整,读者应该参考《康威世界战舰名录,1860—1905年》(Conway's All the World's Fighting Ships 1860-1905)这样的数据汇编类材料来了解那些性能细节。本书主要介绍的对象是舰队中的那些主力战舰,因为它们往往代表了当时舰船的最高水平,不过书中也没有忽视那些较小型的作战舰艇,因为当时常常首先拿无关紧要的小型作战舰艇作为测试新式发动机组的实验平台。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图注中的年份都代表该舰下水1的时间,除非特别说明。
本书作者我当然是一名拥有实际船舶设计经验的设计师了,而且我们设计师对于设计过程中需要协调的各个人员和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与冲突,比起局外人来往往有着更深刻的体会。正是由于这一点,我觉得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战舰设计师都很不简单,所以我在本书中对他们的态度是理解和同情,只有在真正需要加以评判的地方,才做一点并不算特别出格的、实事求是的批评。对于何为“设计”,我觉得菲尔登(Fielden)在1963年的时候说得最好:
工程领域的“设计”,就是把科学原理、工程技术上的经验积累以及设计师的原创能力结合起来,构思出一个能够执行特定功能的结构、机械或者体系,而且最优秀的设计一定要能让这个体系发挥出最高效能,达到最高的经济性。
原创性的船舶设计要求设计师把许多项专业技术有机结合到一起,这就像一个杂技演员要保持多个抛到空中的球同时飞着,不落下来一样。一个舰船设计师经常要同时兼顾三个参数,脑子里还得想着五六个其他参数。这就像一项团体运动:
“设计”是一个不规则动词
我创造
你打岔
他跑过来碍事
我们大家一起合作
你们又反对
他们又背着咱们胡琢磨
(作者担任初期设计部负责人时写的)
我的书不可能写得多么完美,因为需要挨个介绍整个战舰设计的各个方面,这样行文中也就免不了有些跳跃,时常在介绍一个主题的时候突然引述另一个主题的相关内容。这本书的各个章节基本上还是以时间为线索的,不过有些比较集中的内容就会在一个章节中从1860年一直介绍到19世纪末了。只要是合适的地方,会尽量给各个章节加上带时间的副标题。
这45年间,战舰设计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保证战舰的稳定性,其实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不能说得到了完全和深入的理解,所以我尽量在本书的正文中用比较好理解的语言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归纳,并在附录中用稍微专业一点的词汇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在本书涉及的历史时期内,英国皇家海军没有卷入任何一场主要的战争中,全世界也几乎没有发生有现代舰队正面交锋的大规模海战。不过皇家海军还是认真研究了当时屈指可数的实战案例,并用全尺寸的实船测试来补充和深化他们的研究。这些研究和实测对于当时战舰的设计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书中会做详细的介绍。
要让设计师最后做出来一个合格的设计,必须先告诉他这个战舰的设计意图是什么,要它去扮演什么样的战术角色,设计意图和设计本身是相辅相成的,就像鸡和鸡蛋那样——可惜在本书涵盖的这段历史时期内,海军部大部分时候对于战舰的战术角色缺乏一个明确的认识,同时海军经费又经常短缺。结果就像海军上将费希尔(Fisher,或译为“费舍尔”)曾经说的那样:
战略应用决定我们需要设计什么样的战舰,而战舰的样式决定了采用什么样的战术。最后,战术应用又决定了舰上武器的细节设计。
从1889年开始,《海防法案》(Naval Defence Act)给海军发展注入了充足的经费,这一时期的总设计师怀特算是最杰出的设计师了,同时他也有高超的管理才能,在他的领导下,海军管理结构获得了重组和优化,并拿出了本书所涉历史时期内水平最高的战舰设计成果。他提出的第一型主力舰设计“君权”(Royal Sovereign)级,比之1860年以来铁甲舰的设计就是一个重大突破,接着又在二等主力舰“声望”号(Renown)上将设计进一步精炼。怀特后来设计出来的那一系列所谓“前无畏舰”都有一个固定的基本设计,使它们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其实各级前无畏舰的装甲、火炮和船体结构等方面,不断在改进。其设计的成功,在日俄战争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同一时期,“维多利亚”号(Victoria)铁甲舰的沉没事故,让人们开始重视底舱水密性问题。
历史上,总设计师的实际职务名称更改了很多次,不过前文表中都是了不起的人。
除非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我在本书中笼统地称其为“总设计师”(Director)。这些总设计师往往在四十来岁、还没有当上总设计师的时候,就已经声名显赫了,于是他们在当上总设计师之前设计的战舰,往往算作时任总设计师的功劳。不过一旦当上总设计师,就意味着对每个设计负最后的责任,这体现在他要在每张设计图纸上面署名。这些杰出的设计师能够设计出如此精良的战舰,其实都离不开他们手底下人的工作,不过他们常常不会公开承认这一点。只要有可能,我都尽量发掘出史料中这些幕后英雄的贡献,让他们在本书中重新展露于世人面前。本书对其他船舶相关领域的设计师和工程师们的贡献也尽量做了介绍。
今天,我们一般都把铁甲舰和前无畏舰时代的海军军官,尤其是海军部,描绘成陈腐守旧的模样——反对任何技术创新。本书最后一章探讨了当时的海军何以给我们留下这么一个印象,然后就会发现,就算当时的海军真是守旧、反对进步的,那也是在非常有限的几个方面上才这样。因为当时那些新技术的狂热支持者只要遇到别人一丁点儿的反对,甚至别人仅仅是停下来思考一下,他们就会视其为守旧和迂腐。我敢这样说是因为我当年在海军内力推水翼船(Hydrofoil)和气垫船(Hovercraft)的时候,也经历了类似的情形。
我自己根据个人职业生涯经验做的一些评论,大都放在注释中。战舰设计是非常有意思工作,书中的一些例子可以品味出其中的乐趣。
作者:大卫·K.布朗
1953年毕业于朴次茅斯战舰设计学院,同年作为助理设计师加入英国皇家海军造船部,20世纪80年代出任副总设计师。他先后参与并主持了多型作战舰艇的总体设计,其中包括23型护卫舰、“海洋”级直升机航空母舰。1988年布朗先生退休后,将精力放在了写作上,题材以战舰设计为主。他出版了一系列著作,其中对欧美海洋军事文化影响深远的一套作品,当属他撰写的五卷本“英国皇家海军战舰设计发展史”。
译者:李昊
风帆战舰爱好者,通览当代关于西欧风帆战舰技术史的主要著作,阅读了大量18世纪以来的原始资料,更与国内外古典帆船玩家、套材商及古董商多有交流,译有《英国皇家海军战舰设计发展史.卷1,铁甲舰之前:战舰设计与演变,1815—1860年》。